南宋画家马远所画的《寒江独钓图》,画中有一叶扁舟,上有一位老翁俯身垂钓,船旁以淡墨寥寥数笔勾出水纹,四周都是空白,却令人觉得江水浩渺,寒气逼人。画作巧妙地以大片空白突出了江水的辽阔和钓者的悠闲,在构图上显示出“不着一字,尽得风流”的极高水平,并巧妙地利用空白把诗歌的意境很好地贯穿在绘画之中,使之相互融合。其意境之深远,给观者留下了广阔的想象空间。这便是中国艺术作品创作中常用的一种手法——留白,其展现出“不着一墨而意境全出”的魅力。诚如现代美学家宗白华所言:“中国画最重空白处。空白处并非真空,乃灵气往来生命流动之处。且空而后能简,简而练,则理趣横溢,而脱略形迹。”
艺术需要留白,人生也需要留白。在中国文化中,留白不仅仅是一种艺术手法,也是对“无生于有,有生于无”哲学思想的深刻领悟。古语云:“四月中,小满者,物致于此小得盈满。”古人从自然万物的生长规律中得到启示,凡事皆应有度,太过、太满,发展到极端就会向相反方向转化,故智者常以盈满为戒。晚清名臣曾国藩曾有诗云:“修德不求报,为文不求传。譬如饮不醉,陶然有余欢。中含不尽意,欲辨已忘言。”字里行间,体现的都是古人求缺惜福的留白之道。
从留白手法展开来,懂得知足,适可而止,是我们做人做事的重要参考。做人做事如果贪得无厌、不加节制,就会欲壑难填、招来祸患。唐代柳宗元曾以虫喻人,写过一篇关于蝜蝂的寓言故事。这种小虫因其背部不光滑,东西堆上去不会散落,所以爱往自己背上堆东西,常常被压得爬不起来。有人看它可怜,替它去掉背上的东西。可是只要能继续爬行,蝜蝂又把东西像原先一样抓取到背上。最终背着沉重的负担向高处爬时,耗尽心力跌落,一命呜呼。柳宗元借此讽刺世人“遇货不避,以厚其室,不知为己累也,唯恐其不积”,即使“观前之死亡,不知戒”。联想现实中那些堕落的贪腐分子,不也是因为“行遇物,辄持取”,最终像柳宗元文中所描写的那样,难免落个“坠地而亡”的后果。“欲而不知止,失其所以欲;有而不知足,失其所以有。”现实中,那些违纪违法党员干部的教训一次次表明,不有效节制欲望,任由心灵被欲壑填满,就会导致世界观、人生观、价值观错位,步步沦陷至欲望泥淖中,在贪腐的道路上越走越远,不仅失了本心、毁了家庭,更辜负了组织的期望。
庄子讲,“瞻彼阕者,虚室生白,吉祥止止。”意思是,只有空的房间才会显得敞亮,如果房间里堆满了东西,光线就透不进去。心中有尺,做事有度,这是一种为人处世的智慧。人的心灵其实也好比房子,如果总是塞得满满的,就会显得拥挤不堪。相反,如能懂得舍弃一些欲望杂念,给自己的心灵腾出一些空当,便能行稳而致远。
来源:清廉贵州